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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 土

王太广

小时候,我不明白为什么离开故乡的人要带走一把土?他们神色凝重,从故乡的地上捧了一捧土,包了又包,裹了又裹,或装进行囊、或干脆背在肩头揣在胸口,好像是最值钱的宝贝,生怕被谁抢走似的。长大后,我才明白哪里的阳光都是一样的,哪里的天空都是相同的,唯有土地才是不同的。不仅是因为区域、成分的不同,还因为它包含了一辈辈先人的血汗,埋葬了一代代亲人的尸骨和灵魂。

我是乡野中长大的孩子。当初,田间是我们天赐的乐园,也是人们的劳动场所。拿着镰刀、举着钉耙、握着锄头和铁锹,去割草、挖菜、干农活,稍有不慎,钢铁的锋刃就会伤着自己的皮肤,新鲜的血液就会从稚嫩的身体上流出来,没有酒精、没有红药水,我们随便从身边或脚下抓一把土撒在伤口上,止住流血,然后就不再顾及、不再理会,该干啥干啥。不几天,那血土混合物就会结痂脱落。我们就像什么也没发生,只是那伤口在肢体上留下一道新鲜而光滑的痕迹……

故乡的泥土不仅能封堵流血的伤口,故土家园也是慰藉心灵的最好地方。我们张庄生产队是从宿鸭湖修水库时移民到水屯大队的。不仅给当地增加200多口人,同时政府强行从相邻的生产队调剂200多亩土地。这些土地当然不会是好地,人称“清早软,上午硬,到了下午刨不动。”就是在这样的土地上,我们生产队的社员始终坚持挖沟、修路、打井、排涝、深翻土地等,把科学种田放在首位,使农、林、牧、副有了较快发展。我就是在这片土地上学会摇耧撒种的,同时也在这里看到了乡亲丰收后的喜悦和艰辛。记得有一年的麦收时节,一场冰雹骤降,雹打一条线,仅仅十来分钟,突如其来的冰雹就把一眼望不到边的麦浪全毁了。大雨刚停,全村男女老少都跑到地头失声痛哭,就连那些久病在家的老人也拄着拐棍走到村头。顶着烈日,或蹲着、或跪着,把打落在地上的麦子一粒粒拾起来。

我钟情于这片土地。或许是多年在这儿生活,对这里有了越来越深的感情,或许是这里的文化不断熏陶我,和许多人一样,我为自己是个生活在天中这片黄土地上的人而自豪。我喝了20多年家乡水,这里的红薯、玉米、高粱不仅使我有了健康的体魄,浑身充满了土性,也使我学到了许多农村知识和种田技能,更使我懂得了人生。

我懂得了年轻时为什么立志“四海为家”,到老来却渴望“落叶归根”的深刻道理。人都说“青山处处埋忠骨”,但客死他乡的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将自己的尸骨埋进故乡的土地。不能如愿,死者不能瞑目,生者不能安生。于是活着的人哪怕千里万里,也要让亲人魂归故里,让他们永远沉睡在故土的怀抱中,享受故土最终和永久的抚慰……

故土不仅是生命的源泉,也是灵魂扎根的地方。

文章来源:http://www.zmdnews.cn/2014/0530/205372.s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