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挖防空洞
王太广
上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,一场挖防空洞的运动在全国兴起,就连我们的学校都挖了起来。
那时候,广播上整天播放苏联如何背信弃义、处处卡我们脖子的消息;每次放电影之前的《新闻简报》多是介绍苏联在我国乌苏里江边境进行无端挑衅的事件;水屯街的一个机关院墙上用石灰水书写着“深挖洞广积粮,苏修空袭要提防;美帝老蒋蠢蠢动,全民齐挖防空洞”的标语;我曾有几次听到从公社大院里传出的防空演习警报声;就连同学在一起,说的最多的就是关于“珍宝岛事件”的传闻,什么反坦克导弹啊,什么半自动步枪啊,还有大灭对方士气的解放军英雄孙玉国,等等。为此,水屯完小专门召开全校师生大会,请一位穿旧军装的退伍军人讲解“防原子、防化学、防生物”的常识。校长朱庭耀在大会上讲:“广积粮不是我们的主要任务,因为我们是学校,不生产粮食,但可以深挖洞,有条件做好防止原子弹和化学武器的袭击。”在课堂上,老师也反复告诫我们要提高警惕,随时做好战争的准备。似乎一不小心,苏联就会打到我们学校来。
我没上四年级之前,对这些感觉还不太深。自
一说挖防空洞,我就想起了电影《地道战》,影片里“地道战嘿地道战,埋伏下神兵千百万……村与村,户与户,地道连成片……全民皆兵,全民参战,把侵略者彻底消灭光……”的主题歌便萦绕在耳边,挖地道的场景便浮现在眼前。
深秋的一天,学校布置学生带着挖土的工具到学校。上课后,我们随
开始挖时,表层是熟土,好挖些。谁知越往下越难挖,土质结实得很,一镢头下去只刨一小块土。我是班干部,不仅要带头挖,而且干得时间长。手掌磨出了血泡,手臂、手掌震得发麻,腰弯得生疼,挖了一天,才挖出了一个小坑。晚上回到家,母亲用针把我手上的血泡穿透了,中间插过去一根头发,然后滴上一滴煤油,说是泡里的水会流出来,不会发炎。果然,第二天一早发现,原来鼓油油的水泡瘪下去了,只留下暗红一片。我从中抽出那根头发,仍接着干活。土质坚硬,力气又小,又不得法,人虽然多,如老牛掉到井里,有劲使不上。我们班个子最高的邱常法用他带的小钉耙,一点一点地刨,然后把一块块碎土慢慢装进筐里,再用绳子拉上来。就这样挖了好几天才挖一人多深。与其说像口井,不如说似红薯窖。其他班级的进度也都差不多。后来下雨了,我们不得不停工。从那以后,学校领导没有再催促,我们也没有去挖过。
后来下雪,土冻疏松,成块成块地往下掉。到了夏天,一场大水把大沟灌满了,造成墙壁坍塌,泥土杂物淤积了一半。一条沟里的十来个防空洞就成了小孩子玩耍和捉迷藏的地方。上世纪80年代中期,当我回到母校时,发现那里已盖上房子了。我找到了防空洞颓败的洞口,它像一个张开的嘴巴,似乎在质问我:当年为什么要挖防空洞?是啊,我站在洞口,茫然四顾,我该问谁呢?
责任编辑:guanli
文章来源:http://www.zmdnews.cn/2014/0530/205536.s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