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脱坯
文/王太广
王太广专栏:回望乡村
主要内容:回望乡村风貌,讲述乡土故事,传承天中文化,揭示深刻内涵。
个人简介:王太广,河南汝南人。生于农村,饱尝生活艰辛,他的作品通俗自然亲切。多篇作品在《人民日报》《文艺报》《作家文摘》等报刊上发表,在《驻马店日报》《天中晚报》分别开有专栏。
过去,农村很穷,谁家要是盖房子,墙体大都是用土坯垒起来的。要垒墙就得脱坯。
每年春暖花开,阳光明媚,气候干燥时,是脱坯的好日子。谁家需要修房子、盖猪圈都会抓住这个时机脱坯。村头边、大路旁、场面里、河坡上,到处都能看到一群群脱坯的人和一块块土坯。
脱坯的原料是土。我上初二的那年夏天,父亲让我星期天从门前的河坡里挖土,用筐挑到河沿上,一天下来,土堆得像小土丘似的。好的土坯不会干裂,原因是脱坯前往泥土里掺些铡碎的麦秸,在土堆中间挖坑、倒水,水量以能够渗到土堆底层而坑内没有水为准。把注了水的泥土闷上几天,等到把碎麦秸闷透了才开始脱坯。脱坯那天早上,父亲让我用钉耙从一侧把泥土搂开,根据情况加入适量的水,一遍又一遍地搂,反复地砸,我干脆光脚跳进土堆里来回踩,又用钉耙搂几遍,把泥和草掺得均匀、黏和。
脱坯是几个人干的活儿。我负责和泥、运泥,三姐负责挑水,我父亲是村里有名的脱坯手。他脱坯的最大特点是掐料准、速度快、坯面光。等我把泥巴和好后,父亲拿一个长40厘米、宽20厘米的坯模子平放在地上,用手从水盆里捧点水,将模子放到水盆里蘸水放正摆平,刷一下模子的四壁,双手挖上一团泥,顺手在地上一滚,掐起来往坯模子里使劲一摔,用手挤压塞严。再用手沾点水,在上面来回抹平,去掉多余的泥巴,双手轻轻地一提坯模子,坯的边缘不起毛刺,一块长方体的土坯算是脱好了。就这样,一块挨一块,一直排下去。脱坯是倒着干的活儿,脱一块退一步,然后再重新起一趟,大多是横平竖直。父亲脱的土坯有角有棱、到边到沿,光光溜溜、平平整整,像一行行“五线谱”,父亲就是这谱曲的人。
当我们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,在驻新公路水屯道班工作的进才叔,掂着一个坯模子过来了。他说,刚才我从旁边路过时,看见你们都在这脱坯,我今个正好没事,过来帮帮忙。我们当然很高兴。
在我们张庄,姓王的只有4家,都是新中国成立前从舍庄挪来的。进才叔姓王,多年来对俺家照顾不少,遇上农活,只要看见,不请自到,主动帮忙,我们全家人都非常感激。进才叔经常脱坯,他家的3间房子和灶屋用的坯,都是他和天顺爷用坯模子一块一块脱出来的。按说进才叔比我父亲年轻,但他脱起坯来没有我父亲快。进才叔脱一块坯,往往需要挖两三次泥,不是多,就是少,或者是坯模子四壁水刷得少,泥巴沾到坯模子上抹不掉,即使抹掉了,脱出来的坯也是歪歪扭扭,不大规正。很显然,进才叔脱得慢一些,我父亲脱一行到头了,他还差好几块赶不上。
脱坯这个活很累,尤其要有蹲功。因为脱土坯是要求脱坯手一直蹲在地上的,如果蹲不住是干不好的。这蹲功不是要求脱坯手只蹲一会儿,而是一蹲半天。虽然中间能站起身,直直腰,喘口气,但蹲的时间长了也受不了。我父亲很少站起来,进才叔则不然。
脱好的土坯被烈日暴晒两天后,我就把坯一块一块地掀开立起来,碰见毛茬就小心掰掉。待全部干透后摞起来,呈“之”字形码放,便于通风透光。
听人说,我父亲一天能脱近千块坯,好多年轻人都比不过他。农村盖3间房子,得用一万多块土坯。谁家需要脱土坯时,至少要请七八个脱坯手。每年从春天到夏天,我父亲和村里的几位脱坯手都忙不过来,一直排着号。盖房子的人家总是提前把脱坯手请到家里吃顿饭,喝杯小酒,才能保证自家脱坯那天不被别人抢走。那时的人情味很浓,脱坯手虽然抢手,但无市场意识。父亲给谁家脱坯,都是帮工,而且帮工还要带上自己的工具——坯模子。主人家只是管上几顿饱饭,没有任何报酬。谁要是给人家要报酬,下回就没人请他了。
责任编辑:闫继华
文章来源:http://www.zmdnews.cn/2020/0925/612013.s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