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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事

□ 张志明

让郑老汉下定决心分家的原因,是他跟村里的一群老头儿打了赌。

胡家桥北头马路南有几棵老杨树,穿过马路就到城里了。一条宽阔的城市大路直通村口,每天车水马龙热闹得很。一群老人每天吃了饭都聚到那几棵杨树下,看车、看人、看热闹,晒太阳、乘凉、聊家常。

那天下午,老人们聊的主题是医不自治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,说着笑着就说到了郑老汉。老头儿们说,别看你当了一辈子老总(红白事总管),将来你自己家的事不一定能处理好,就像刘长河也当了一辈子老总,而他家婆媳不和、子女不孝,最后被气死。

然后就说到了郑老汉分家的事。郑老汉有两个儿子,二儿子刚结婚。老头儿们说,我们都看你以后分家分得公不公平。

郑老汉面上跟大家嘻嘻哈哈,但心里是不服的。到了傍晚回家时,郑老汉心里想,你们等着瞧,瞧瞧我老郑办的事。

郑老汉确实当了一辈子老总,谁家有红白事,都是请他当老总。经他手办的事,从来没有出过差错,从没有人说他办事不公平,包括他们郑家、老伴儿娘家有事也都找他,都说他明事理、认真,想得周到。

以前,有个锢锅匠给郑老汉锢了个锅,找零时多找了两毛钱。结果,锢锅匠下次来村里时,他非要给人家两毛五,说那五分钱是利息。双方推来让去,甚至争得面红耳赤,最后还是遂了郑老汉的意。郑老汉的大儿子小时候从卖货郎那里偷拿了一个哨子,郑老汉发现后,第二天硬是背着干粮跑了几十里路找到卖货郎在山里的家,把哨子还给了人家。

郑老汉有三座房子,郑老汉的大儿子住的是老房,他和老伴儿住的也是老房,只有刚结婚的二儿子住的是新房。大儿子住的五间老房,在典礼时简单收拾了下,谈不上装修,贴了几张壁纸,铺了几块地板革。二儿子住的新房是三间两层的楼房,新样式、新装修。二儿子去年结婚时,郑老汉向大家说过,虽然二儿子结婚住在新房,但是新房不代表是他的,将来分家再定。大儿子住的房子老,但院子大、位置好。新房子装修好,但位置稍偏。

正好那一阵村里通知要集中办房产证,加上老伴儿也确实跟郑老汉学过嘴,说听过大媳妇嘟嘟囔囔抱怨住个旧房。于是,郑老汉决定分家。

第二天,郑老汉吃了早饭就去了城里,先去律师事务所问了问,随后就直奔房产评估机构和公证处,预约、登记、签合同。

第三天,房产评估机构和公证处的工作人员就到了郑老汉家,一番丈量、测量、估算、核算后,给了结论:分家通过抓阄决定,分到新房的人要补偿分到老房的人。

抓阄最公平,儿子、儿媳自然挑不出毛病。在公证处工作人员的监督下,郑老汉做好了两个纸团儿,一个写着“新”字,一个写着“老”字。

这个时候出了点意外,街上忽然传来邻居的吵架、打架声,听着很吓人。于是,人都去街上看热闹了,屋里只有郑老汉的老伴儿。

老太太心里有点偏向二媳妇,因为二媳妇性格好,热情、爱笑、会做饭。大媳妇是个教师,不爱说话,有点儿娇气。

看着一家人出去了,老太太偷偷打开两个纸团儿看了看,在写着“新”字的纸团儿外面用笔点了个小小的点,然后去了院里。

一家人看热闹回来,老太太偷偷叫住二媳妇,两个人在院里说了几句话,她把秘密说给了二媳妇。

郑老汉第一个进屋,发现了那个纸团儿上的一点,他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点的,一边怪自己大意,一边在公证处工作人员的监督下又做了一个纸团儿。

巧的是,二儿子去街上看了热闹后没有回来,说是厂里有事。

接着抓阄开始,郑老汉的大儿子在城里环保局工作,他提出让二媳妇先抓。可进屋晚一步的二媳妇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带点的纸团儿,嫂子又在旁边等着、催着,婆婆也在一边伸着脖子瞧着,最后只好随便拿一个,打开一看,写的是“老”字。

当天下午,郑老汉的两个儿子就换了房子、搬了东西。

谁知道晚上二媳妇就开始哭,听到消息的郑老汉和老伴儿急得一夜没睡好。

郑老汉的大儿子有个两岁的小女儿,最喜欢和婶婶玩。第二天午后,大儿子一家人睡午觉时,小女儿偷偷溜下床,跑去了婶婶家。

小侄女见婶婶在屋里哭,靠着婶婶站了一会儿,小跑着回了家,拿着一块钱回来了。

“婶婶,我有钱。”小侄女一脸认真地说,把钱使劲儿塞到婶婶手里。

二媳妇眼一热,一串泪花滚落下来,一把将小侄女抱进怀里。

二媳妇跟小侄女坐了一会儿,起身装了几个自己中午刚炸的糖糕、菜角递给小侄女让她回家吃。

小侄女刚出屋,老太太和郑老汉的大儿子一前一后进了院。原来是郑老汉派老伴儿过来的,郑老汉说:“你去问问二媳妇哭啥?难道我分得不公、想得不周到?”

郑老汉的大儿子抱着小女儿跟着母亲进了屋,对二媳妇说:“啥时候盖房?砖、水泥、钢筋我找人谈价格,省钱。”

“婶婶,明天我还给你送钱。”大儿子怀里的小女儿一脸认真地说。

二媳妇“扑哧”一声笑了,把婆婆请到椅子上坐下,对大哥说:“没事,哥,抓阄了,我认了,真没事。”

文章来源:http://www.zmdnews.cn/2021/1129/674428.s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