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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包果子

□ 温 暖

那年我五岁,我哥七岁。

“恁俩长大了,去张庄妗奶家走亲戚吧,俺今天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了。”爸爸说着递给我们两包果子,他知道我们每年大年初二都跟着大人走亲戚,已经认识路了。

我们心里高兴啊!总算有个机会能证明我们长大了。

到妗奶家六里地,不远,顺着灌渠直走,过了沙河就到了。

一开始是欢蹦乱跳地跑,紧接着是拖拖沓沓地走。到后来,我累得不想抬步,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沉。

哥哥看我赖在地上不走,赶紧蹲在我旁边的枯草上说:“咱俩看看果子装哩满不满吧?”

“好!”

可想而知,我俩一会儿摸一块儿、一会儿摸一根儿,走着吃着、吃着走着,不知不觉到了大沙河边。看着空空如也的一堆果子纸,再看看河对面妗奶家的大瓦房,我俩傻眼了,皱缩着脸坐在河边望着河水发呆。

“装石头蛋子。”哥哥忽然兴奋起来,“反正回来的时候,她们还回一包果子给咱们,就算咱俩提前吃了。”

哥哥捡着圆圆的鹅卵石,我用新罩衣袖子擦干水珠。哥哥笨手笨脚地用包果子的黄厚纸包起来,上面放着长方形的红色贴纸,又用细长的棕色绳子缠了好几圈。哈哈,你可以想象出他包的那个样子了吧?像个大菜角。我们一人抱着一包“果子”一口气跑到了妗奶家。

妗奶笑眯眯地接过果子,然后把果子放到抽屉里,说是供桌上放满了。其实,恁长的大条几还空着呢。

妗奶全白的头发盘在脑后,满脸的皱纹交织成了菱形块,皱缩成三角形的眼眶里,两只眼睛红红的。

妗奶笑着发压岁钱的模样,要多慈祥有多慈祥。十个小孩儿都伸着小手一人领一张两角的新票子,然后欢欢喜喜地跑了。

吃了午饭,妗奶硬要回一包果子让我们捎回去。她给我们的可是一包真果子呀!我俩心里美极了,心里暗笑妗奶真是越老越糊涂了。

正月十六,爸爸捎信儿让妗奶的儿子表叔来我家帮忙给厨房笘草,把漏雨地方的旧草掀掉,用新的干茅草堵上,并用泥巴糊严实。

表叔来了,看着我和哥哥笑:“妮子送的果子又光又亮真好看,就是吃着有点儿硬。”

“肯定了,石头蛋子能不硬吗?俺俩吃完了果子,包的石头。”我对着房顶上的大人嘴一撇,“俺哥领着我,说妗奶忘给我发压岁钱了。妗奶又找了两张一毛的旧票子发给我了,两毛钱买十六块水果糖呢!”

哈哈哈,大人都笑了起来。

“俺娘一看那包得歪歪扭扭、掂着沉沉的果子,就明白咋回事儿了。哈哈哈,要不是日子紧巴,孩子哪能馋成那样儿?”

表叔回去的第二天,爸爸带着两包果子和两斤红糖又亲自去看了妗奶一趟。

今年我五十岁,哥哥五十二岁。时光之镰在刻好我四十年轮的那一年,收走了妗奶的病体残躯,唯独留下那两包果子在我的岁月里发酵着变香、变甜、变酥、变软……

尽管现在大江南北的橱窗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地糕点,可我每每品尝后总会有怅然若失的感觉:五岁那年的果子哦,唇齿留香,韵味儿绵长。

文章来源:http://www.zmdnews.cn/2022/0104/680315.s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