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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家的“人世间”故事|父亲的“火车头帽”(韩国强)

去年冬天的一个清晨,在上班来来往往的骑车大军中,我发现竟然有人戴着火车头帽,只不过是彩色的,我的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上世纪70年代……

记忆中,父亲有一顶很风光的火车头帽。说这顶帽子风光,是因为当时在老家很少有人戴那种帽子。那些年的冬天特别寒冷,好像整天都在下雪,并且刮着呼啸的北风,用“瀚海阑干百丈冰”形容一点都不为过。

父亲当时在县机械厂工作,离家有二十多公里。冬天,他每次回家都冻得瑟瑟发抖,耳朵也冻得红肿,吃过饭要坐到床上暖许久才能回过神来。当时,家中一分钱恨不得掰成八瓣花,父亲不舍得多花一分钱。火车头帽在当时比较昂贵,父亲更舍不得买。在母亲的多次劝说之下,父亲终于咬了咬牙,买了那顶土黄色的火车头帽。从此父亲总是说他头上有“火”了,再也不怕冷了,我疑惑了一阵子。

火车头帽还有一个名称,叫雷锋帽。这不是源于什么品牌或厂家,而是它的造型。戴上它很像火车头的模样,而且是那种老式蒸汽机车的火车头。在当时那个年代,火车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是高大威猛的形象,也是先进、时尚的象征,能乘坐一次火车甚至可以拿来炫耀。而且雷锋头像就是戴着火车头帽,谁戴上火车头帽,人们会说“哎呀,火车头帽”,透出满满的羡慕。

其实,火车头帽并不比其他棉帽暖和多少,但对孩子们来说,拥有它,就拥有了一种气质:一种不怕困难、英勇向前,好似在战火中冲锋陷阵的英雄般的大无畏气质。一顶帽子,被赋予了强烈的时代特征,这个特征正是那个年代男孩子们的追求和渴望。更何况,雷锋也戴过这样的帽子,榜样的力量是无穷大的。我内心非常希望戴父亲的火车头帽,只不过父亲很金贵,每次我只能偷偷地戴一小会儿。

父亲爱拉二胡。在我的印象中,父亲戴着那顶火车头帽,斜着身子拉二胡,一曲《北风那个吹》如泣如诉,围在他周围的乡邻们不时鼓掌,那场面,那气氛,不亚于现在拍抖音视频围观的场景。

父亲很爱惜他的火车头帽子。他总是在帽子里面垫上一圈叠好的报纸,生怕头油污了帽子。一有空,他总是把帽子取下,要么用手指弹一下帽顶灰尘,用嘴吹吹绒毛;要么用毛刷轻轻刷一下帽子上的绒毛,小心翼翼,唯恐把那绒毛刷掉。

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,在一个阴冷的早上,天空灰蒙蒙的,东北风呼呼地刮着,像刀子割在脸上、耳朵上。父亲调休在家,看到我耳朵冻得红红的,就摘下头顶上那顶火车头帽戴在了我头上。瞬间,我的头和耳朵感觉暖融融的,真相信了父亲所说的头上有“火”。父亲帮我系好帽带,拍了拍我的肩膀,微笑着目送我远去。

在路上,我把那顶帽子取下来,仔细打量,才发觉随着岁月浸染,这顶帽子已经渐渐褪色,暗黄色的绒毛一片片脱落,就像是长了头疮的人头顶脱发一般,露出帽子的底色,而圆帽边沿深处还有些黑色的头油渍。这种气质和心目中的雷锋形象相差甚远,一时我内心非常沮丧。

后来,家里条件慢慢好了,我们都劝父亲扔掉那顶帽子,再买一顶新的。他每次都说:“你们呀,不当家不知柴米贵,帽子又没烂……” 父亲怕我们给他偷偷扔掉,多次搬家,他总是提前把那顶帽子连同他的二胡用报纸包好,放到不容易找到的地方。

十几年后,我参加了工作。领到第一个月工资后,我就给父亲买一顶黑绒毛帽子,我想戴到父亲头上肯定好看,拿回家让父亲试了试,确实很合适。可他舍不得戴新帽子,依然带着那顶火车头帽,只在逢年过节时才戴上新帽子,逢人便说:“我们家三儿孝顺,第一次挣到钱就给我买了新帽子……”

2000年的春天,父亲因病驾鹤西去。我收拾他的遗物时,发现了那顶用报纸裹得严严实实的火车头帽。一个人一生珍惜一顶帽子,实在是不易,在父亲下葬的当天,我把父亲的那顶火车头帽、二胡、连同我给他买的那顶黑绒毛帽子,放在他的手边。

为人父之后,我才体会到,父亲当初非逼着我戴他钟爱的火车头帽的真实用意。作为父母,一旦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,无论家境如何,总会将自己认为最好的、最爱惜的东西无偿地奉献给孩子,想方设法让孩子不能冻着、不能饿着,健健康康长大。天下的父母何尝不是如此呢?

(作者单位:国网河南省电力公司正阳县供电公司)

文章来源:http://www.zmdnews.cn/2022/0602/706016.s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