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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 青

耿永红

阳光明媚,庄稼林立。天上金黄的阳光和地上翠绿的田野相互映衬,色泽明丽、耀人眼目。正值三四月间,地里的庄稼和野菜长势喜人,可吃之物甚是丰盛。孩子们呼朋引伴、三五成群,提着篮子,饥肠辘辘,“呼啦啦”风一样刮向野地。

吃青去。

俗云,三天不吃青,两眼冒金星。可见青菜、水果的重要性。可孩子们吃的青,却非后来意义上讲究养生之道的青了。那是什么青呢?正长到六七分熟的青豌豆角、嫩豌豆叶,有一股子青气的兰花豆,饿得紧了,但凡青蒜苗、青葱、韭菜,还没来得及开花的油菜薹等,凡可入口的,皆可生吃,牛羊一般好胃口,不分好赖,不讲卫生,一把把往嘴里填。

那时怎么那么馋呢?肚子里整个是空的,五脏六腑不存在似的,只是空,仿佛一张空空的皮,包裹着一副瘦骨嶙峋的骨架——整个肚子就是一座可怜的粮仓,空空如也,等着那么多粮食往里填充饥肠呢!

为了填饱肚子,对于食物,根本没有肥瘦可挑剔。先是吃村里有的。有人的地方总有树,而且这树有绿叶,能结果、能开花,那就能吃。

柳叶能吃。柳叶能吃?这东西,苦苦地、涩涩地,但你看了宋学孟的《柳叶儿》,就知道如何吃了。

春天时,香椿树刚发芽,那嫩芽别提多好吃了,腌制着吃、炒鸡蛋吃,甚至生吃那鲜嫩而有筋道的茎秆,都是越嚼越香,余味无穷。和香椿树相对而言的,还有一种椿树,其臭味难闻,名曰臭椿,但其形其色都和香椿难分难解,如同母亲的一个子宫孕育了品行完全不同的两个孩子。

最好吃的当属榆钱,那一串一串的白花开在树上,真是春天送给孩子们最好的礼物。总是有一个孩子一马当先,撸撸袖子,往手心“呸呸”吐两口口水,猴儿一般“噌噌噌”蹿上树杈,先自己揪一把解馋,过足嘴瘾,再挑榆钱长得最繁密的一枝一枝往下扔。榆钱有甜味,沁着甜香,百吃不厌。

好吃的可别忘了,还有槐花呢!这样美好的食物,说起来真是让人口舌生津。只是槐花不能生吃,可蒸,可腌,可包包子,甚至可做饺子。这真是上天赐给饥饿之人的绝品。我写过一首现代诗《槐花谣》来赞美槐花,拿了奖,入选了一些选本,可见不只物质上,它还是我的精神图腾呢!

肚子饿了,便有了一双特别敏锐的眼睛。你四处逡巡,发现,只要能入口的,村子里比比皆是——还没发白的青枣子,吃着酸得人龇牙咧嘴的青葡萄,还没变红的青桑葚,都是可以吃的。

吃过了村里的,注意力便开始向田野转移。田野里到处绿油油的,那种油绿,望着望着,闪着肥肉的光泽,让人看得兴奋,各种各样的野菜、野草正鲜嫩,小麦、油菜,大片大片,水灵灵的,在风中悄然舞动。

看着看着,你心里突然浮出一个愿望,如果有来世,你就觉得做一头牛、一匹马或一只羊最好了,可以跑进田野里,专捡喜欢的野物吃,吃得欢实时,不妨打个滚儿,就是被主人一顿皮鞭子抽,也是值得的。

天气越来越暖了,各种野菜、农作物一天一个样,拼着命比个儿,可吃的东西越来越多了。出去给猪牛羊割草的孩子,一拨儿一拨儿,出发了。这些孩子们,来到田野里,笑闹声弥漫了整个田野。

最好吃的是豌豆角,水灵灵的,将豌豆角连皮带籽一块嚼,甜香在整个口腔里氤氲开来。更有嘴馋心急的孩子,豌豆角还没来得及长出来,就连棵子也装进嘴巴了,茎、叶,甚至刚开出的淡紫色的花,都用来果腹了。主人生怕孩子们偷吃,都是把豌豆角种在小麦地的中央,可这仍然抵不住孩子们灵敏的嗅觉。

油菜也能吃吗?是的,当油菜花含苞欲放之际,你掐一根翠绿的花茎,把外面一层绿膜轻轻剥掉,咬一口,有一股青气直渗出来,沁人心脾。更有经验丰富的孩子,待油菜花开了,蜜蜂来采蜜时,他们把蜜蜂捉住打死,用舌尖舔,说是有一种蜂蜜味。我怕蜜蜂突然醒来发怒,刺我一针,面对同伴伸到面前的蜜蜂,馋涎欲滴,终不敢下嘴。

青葱、青蒜、韭菜,在馋得很时,也是可以直接生吃的。这几种食物中,最好吃的是韭菜,性温和,不辣。而青葱、青蒜对于嗜好吃辣的我来说,虽然吃过后嘴巴和肚子被辣得有些疼痛,但也只是一会儿的事情,隔段时间就好了。

我最爱吃的是未成熟的麦子。这个可怎么吃呢?揪下一把七八成熟的麦穗,回家在灶火上烤,烤出香味来,麦芒和麦糠都烤焦了,用一个簸箕,那么一揉,再一搓,迎风簸一簸,只剩下青白饱满的麦粒,你就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倒吧,熟麦粒的味道别提有多美了。当然,因为未成熟,早些揪下穗子肯定减产,所以大人一般是不许的,可孩子们的馋嘴等着呢!

这些食物里,有的我没吃过,是奶奶和母亲告诉我的,属于间接经验;有的我吃过,是直接经验。人类是幸福的,长着一张嘴巴,但凡不挑剔,为填饱肚子,老天就给你各种可吃的,人类又是幸运的。

  无论是我和小伙伴一起度过的吃青岁月,还是长辈们的吃青年代,都必将在我的生命历程中,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
文章来源:http://www.zmdnews.cn/2023/0411/749601.s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