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膨香酥和中药香

孙秋鹏

西后街坐落于西平县城中心地带,据说最早可追溯至明清时期。记忆中的20多年前,西后街深邃悠长。如今,这条南北走向略弯斜的旧街道显得狭小,在柏城大道还有一些往日气息的余留。特别是入冬时,膨香酥香与中药香让这种旧气息更明显一些。

在冬日,一靠近西后街口,膨香酥的香味就恰似一群欢快的猫狗,驱散了冬日的清寒与寂寥。其实,那只是一家拥有一台压榨膨香酥机器的零食摊。多数时候,摊主是两位老人,乡村旧装束、乡土老面容。

在孩子们眼里,还有我这个童心尚有残留的人眼里,膨香酥的制作宛如施展一场魔法。干燥的玉米粒和极少许的糖等被倾入漏斗状容器中。随着机器的转动,玉米粒渐渐进入机器内部。随着温度攀升,机器中的玉米开始像苏醒的婴儿在哼吟。很快,响声如同古代军阵中激昂的鼓点,摩肩接踵的玉米粒勇往直前,在机器造就的幽谷中开始了雄壮而奇妙的嬗变之旅。最后,从机器的小出口出来的半成品膨胀形成海绵似的空心网状结构,并迅速脆化,膨香酥就做成了。有的膨香酥会被打成一小段一小段的,像孩子胖胖的手指;有的会被切成粗粗的直管,像镀金的箫笛;有的就是一盘一盘的,弯弯曲曲地回旋。

做好后的膨香酥在宽大的透明袋里、在大人和孩子的手中,热腾腾、黄亮亮的,宛如春天的暖阳。膨香酥香喷喷的气味在街道上萦绕,在孩子的欢笑中流动,是一种“价廉物美”的幸福。

当我把一段膨香酥送入齿间,“嘎吱”一声,酥脆的口感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,香意在身体里跳跃、交融,唤起了心底关于少年的无忧记忆——街头巷尾的追逐嬉戏,庙会集市的热闹喧嚣,还有那手中握着的膨香酥,都浮现在眼前明薄的冬雾中。

在西后街的冬日里,膨香酥的香还连着中药的香。无尽的中药香来自膨香酥摊的不远处,那是老字号的王家中药铺子。药香如一缕幽思,总是悄然潜入我的心湖。包括父亲、母亲在内,旧年的西平百姓总爱在这里抓药治病,那时病人常常排起长队。现在,王家中药铺子依然有良好的传承。诊病、开方、抓药,时光的老唱盘在这里转动得平稳顺滑。店内,那一排排高大的木质药柜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光泽。一格格小抽屉,黄芪、茯苓、川芎……诸般药材,皆在其中安睡,等待为各样的病人组合成病体向好的密码。

自幼至今,我特别喜欢细细闻着中药的香味,看老中医抓药。20世纪八九十年代,自家里似乎总会有一些不如意,比如母亲头晕时,一家人就焦躁不安。农闲的冬天,母亲头晕就厉害些,我们就觉得需要中药治疗。每每随母亲到这家中药铺时,我总觉得时光顿时就安宁下来了。

我会享受地看着面容清癯的老中医诊病。他抓药的时候,目光沉静而专注,双手在抽屉间穿梭自如。他精准地称量、配伍,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合着某种韵律。八里外家里的忙碌和争吵在这里是没有的。那个时候觉得挺精彩的是,有时药杵上上下下,草药细碎需要防止风扬;有时我可以看到铡刀起起落落,像是利落地斩断了病人的愁思;有时候看到刀片遍遍快速掠过,削出的药片薄如蝉翼,飘飘欲飞。母亲,或者别的一些抓药的人,也会选择在这里把药煎熬。黢黑的药罐在炉火上咕咕微鸣,比之前更浓郁的药香随之弥漫开来,在街巷中悠悠徘徊,把四围的人和物浸得很透。

如今,这中药香一直还在。在冬风中,初闻时是苦涩与甘辛的交织,带着大地的质朴与山川的古味;细品之下,能觉察出其中蕴含的生命汁水与岁月的沉淀。中药香以其深邃、醇厚,为膨香酥香的甜美增添了沉稳与内敛;膨香酥香则以其轻快、活泼,为中药香的凝重注入了一缕灵动与俏皮。这两种香味,又恰似两条无形的丝线,将西平城的过往与今朝紧密相连。

多像一对相亲相依的老友,西后街的两种香味在层层叠叠的年月中,不停地添续着人间烟火。在今日的高楼大厦的脚踝,两种香味奋力地传送温情,让涉足此地的人,沉醉在这独特的冬香记忆里。 

文章来源:http://www.zmdnews.cn/2024/1212/810474.s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