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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 王小莹

我这一生,好像都在等。

小时候,等放学的铃声,等妈妈唤我回家吃饭的炊烟。后来,等一封跨越千里的家书,等电话那头爸爸妈妈熟悉的乡音。如今,我等的是爸爸妈妈一句“好,我们过去”的承诺。这一等,便是18年。

那年暑假,我揣着盖了新房的欢喜回到老家,拉着妈妈的手,指着照片里宽敞的平房说:“妈妈,搬来我这吧,咱一家团圆。”

妈妈看着照片,眼里露出一丝欢喜,却没说话。爸爸笑着说:“不急,你们日子刚好些,我和你妈还能动,等你们把平房变成楼房再说。”

第二天上午,爸爸不知道从哪里起了一株银杏树苗,我陪着他一起把这株树苗栽在了屋角。那时的太阳刚刚升起,爸爸妈妈的笑容里满是硬朗,我便信了这个“等”,觉得时光漫长,有的是机会。

这一等,就等来了孩子上中学。每一次回乡,屋角的银杏树都高些,我也总旧事重提,爸爸总能找出新的理由:“等孩子上了大学,我们再去。”

我看着爸爸眼角渐渐堆起的皱纹,看着妈妈鬓角悄悄冒出的白发,心里掠过一丝慌乱,却又被他们“还硬朗”的话安抚下去。我想,是啊,再等等,等日子更好些,爸爸妈妈过来会舒心一点儿。

孩子考上大学那天,我第一时间给家里打电话,语气里满是期待:“爸,妈,孩子上大学了,你们该过来了吧?”电话那头沉默片刻,爸爸的声音有些沙哑:“孩子上大学花费更大,等孩子大学毕业有了工作,我们再过去享清福。”

我握着电话,忽然发现,这些年的“等”,像一张细密的网,把我和爸爸妈妈隔在了时光的两岸。我在城市小院里盼着,他们在老家的老屋里守着,我们都在等,却好像等的不是同一个明天。

后来,儿女羽翼渐丰、渐行渐远,在不同的城市里为生活打拼。我看着他们忙碌的背影,忽然想起当年的自己——也是这样,一头扎进自己的日子里,以为把日子过好就是对爸爸妈妈最好的交代。

可每次跟儿女通电话,挂了线总会想起爸爸妈妈,想起屋角那棵该长得枝繁叶茂的银杏树,想起我提了一次又一次的邀约和他们一次又一次的“再等等”。我开始怕,怕我像当年忽略自己的疲惫一样,忽略了爸爸妈妈悄悄老去的痕迹。

今年初,妈妈突然病倒,糖尿病并发症让她偏瘫卧床。我连夜赶回老家,看着病床上虚弱的妈妈,看着爸爸一夜苍老的模样,红着眼眶再次恳求:“爸爸,别等了,跟我走吧,让我来照顾你们。”爸爸缓缓点头答应,可又补充一句:“你妈这种情况听说能申请低保,等低保申请下来我们再过去。”

如今,从今年初妈妈住院到现在,我还在等。我从青丝如瀑等到华发丛生,这“等”也让爸爸妈妈从壮年步入耄耋。

时光刮成四季的风,18年了,可它谁也没有等。

文章来源:http://www.zmdnews.cn/2025/1125/835177.s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