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廿八载烟火暖 粉浆面条寄乡愁

记者 康国富

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这口的。童年时,粉浆面条那独特的酸味,于我而言,几乎算得上是一种“折磨”。记忆里,只要巷子深处传来那声悠长而富有韵味的吆喝——“打粉浆喽!”左邻右舍便会应声而动,家家户户或提着锑壶、或端着搪瓷盆,小跑着涌向那辆载着大木桶的板车。花上几毛钱,便能打回小半锅微泛青灰、带着沉淀的生粉浆,那是制作面条的基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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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碗粉浆面条。

母亲会将这粉浆倒入大锅,慢火熬煮,待那酸涩的气息逐渐变得醇厚,便下入手擀的面条。锅沿热气蒸腾,满屋都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味道——说香,夹杂着微馊;说酸,又带着豆腥。于我那个只钟情于甜糯的童年味蕾来说,这实在算不得美味,每每总是皱着眉头,在大人“有营养、助消化”的劝慰下,勉强扒拉几口。

真正的转折,发生在一个略显仓促的夜晚。那时我已长大,一次与老友小聚后,带着几分微醺,路过解放大道东段老一高对面那个灯火通明、人头攒动的小摊。朋友极力推荐:“醒酒最好,尝一口,保你忘不了!”鬼使神差地,我坐到了那张低矮的小马扎上。也就是在那晚,那一碗热气腾腾的粉浆面条,用它霸道的酸香,彻底征服了我,让我从此欲罢不能。

自那以后,我便成了这家小摊以及后来升级为小店的老主顾。时光荏苒,昨日我再次走进位于市区解放大道市演艺中心门口的这家店铺,熟悉的酸香扑面而来。老板郑伟正麻利地拌着调料,抬头间,笑容依旧,只是肚腩已微微隆起,岁月到底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。闲聊中得知,今年46岁的他,自1997年从信阳固始来到驻马店,便跟着叔叔在当初那个路口摆摊,一摆就是28年。摊变为了店,价格从两元一碗涨到了几元一碗,当年精瘦的小伙也已发福中年,唯一不变的,是那碗面条入口时,那股醇厚、踏实、令人瞬间安心的味道。

老板郑伟说,做粉浆是门真正的手艺,偷不得一点懒。他店里的灶上,永远坐着一口深腹大铁锅。每日选用新鲜发酵的粉浆,倒入锅中煮沸,这便是所有风味的灵魂汤底。随即下入手工制作的面条,火舌热情地舔舐锅底,乳白色的浆汁与面条在沸腾中热烈交融。关键一步在于起锅前,撒入一大把提前汆烫过的干芝麻叶,这看似寻常的菜叶,却能极大地吸收浆汁的酸味,同时赋予面条一种独特的清香与韧性。

然而,最见真章、最具仪式感的,莫过于最后那画龙点睛的配料环节:一勺腌得脆生生的芹菜丁,酸爽开胃;一勺煮黄豆,丰富了口感与香气;再淋上一圈浓稠醇厚的芝麻酱,瞬间让汤汁变得温润;最后,嗜辣之人定要浇上一勺红艳喷香的辣椒油。如果喝面条时再配上几粒大蒜,多种味道混合在口腔里,如同一声号令,“轰”地一下炸开,形成一股无形却极具诱惑的磁场,会紧紧抓住每个食客的味蕾,让人欲罢不能。

熟客们都爱在店门外支起的小桌旁落座。尤其是夏日的黄昏,晚风习习,将面摊蒸腾的热气与香味吹送得很远。迫不及待地吸溜一口,面条爽滑筋道,那股醇正的酸味瞬间唤醒所有沉睡的味蕾。紧接着,腌芹菜的脆、黄豆的香、芝麻叶的柔韧,次第在口中绽放,如同一场味觉的交响。这滋味,是给所有辛劳一日者最踏实、最温暖的犒赏。

问他生意长红的秘诀,这个憨厚的汉子笑了笑,答案朴实得让人动容:“没啥秘诀,就是用真材实料,不糊弄人。粉浆必须自己打,豆子要煮得烂糊,肉要卤得入味,就连夹馍用的火腿肠,也从来不敢用次的。来吃的都是老街坊、老主顾,味道差一点,人家一吃就吃出来了。”正是这份近乎执拗的坚持,换来了近30年的好口碑。如今,小店每天能卖出三四锅粉浆面条,白吉馍也能卖出100多个,养活了家,也安顿了下半生。

郑伟还告诉我一个颇有意思的现象:总有那么些人,或是久别归乡的游子,或是慕名而来的食客,下了火车,不惜拖着行李,直接打车奔到店里,迫不及待地喝上一碗面,啃上一个馍,然后心满意足地长叹一声:“唉,可算吃着这一口了,想了好久了!”

听到这话,我忽然间彻底释然了。我思念的,或许早就不止是一碗粉浆面条的滋味了。我贪恋的,是那酸香背后,整个童年巷弄里的叫卖声,是母亲在灶台边忙碌的身影;是20多年来,摊主夫妇被烟火气熏染的皱纹与白发里,所承载的岁月坚守;是无论走到哪里,只要想起这个味道,就知道有一座小城,一种生活,始终在那里,踏实、温暖、有根。

文章来源:http://www.zmdnews.cn/2025/1204/835837.shtml